風箏

2011.01.31　這天

07:05 am　我在高雄火車站啟程。

我知道三小時後

10:00 am　在虎尾公墓，你，也要啟程.....

這就像是一次遠遊，但卻是一去不返的那種。

十時兩刻，我彷彿聽到你搭乘的火車鳴響了笛，感覺到你在不遠處看著這場儀式開始，自東方起手，選定時辰，待「吉」後，再用鮮花水果祭拜，拜了很多我不清楚的，我只有一個清楚，那個沉睡在後堂的你，我的朋友。我相信你也跟我同樣不懂這儀式的過程，就連一聲鑼一響鈸，都亦復如此。可那聲響卻深深的敲進我的心坎，晃動著我眼中的淚水，在不遠處的你，我想也是吧？

桌上，你的照片令人感到心痛，我流著淚，表達與你認識以來多年言不盡的種種，因為照片裡你用更溫柔微笑看透了我，視我如孩子，好像我是一個哭鬧不停的小孩，而你靜靜的笑著看著我哭。走近捻香時我不敢直視你，低著頭默默唸你，你躺著，在此刻，你我真的是生死的相逢，雖不能執手，卻也真是兩相看得一笑一淚。我納悶著，彷彿才在昨日的你，悄悄地來，為什麼，今日的你，卻又悄悄地走了？

如果說，你的微笑是為了等待這一天來與人世真正告別、為至親解去二十一年間相伴的繩索。那麼，有誰能比你更應該緊緊摟著父母，拭去父母臉上的淚水，與雙親心心相印、與雙親舐犢情深？這問題我用眼神問向你，可你卻只笑著沉默不語，彷彿你在決定遠遊之前，就已經選擇跳過這個答案。

十一時兩刻，最後的儀式開始，我想你的父母避開了這一幕，是出自於一種本能，一種捨不得的本能，可我感受到了，而我的朋友，你有感受到嗎？

他們知道今日的你將成明日的塵土，縱使握緊雙拳使盡力氣用力的喊你，亦喚不回你的一句爸，一聲媽。可你雙親的聲音我聽到了，而我的朋友，你有聽到嗎？

縱使你早已雙手歸還而去，連同你這二十一年來的福禍得失，悲歡聚散一起，你的雙親依舊冀望自己的聲音能化成你來世的福田。我的朋友，你知道嗎？

我想此行，你早已看穿人生原是場空，於是選擇還人於天還身於地，恢復自己成為逍遙童子，此後逍遙於天地間。

至此，我們已做了六年多的朋友，可惜朋友之緣已盡，而我只想在斷滅之處，多留一會。

我知道，你已如東逝水，可我，卻是在岸邊奔跑不捨的朋友，我想是時候該明白眾生人間已留不住你......

死，真的只是一次遠遊？

閉上的眼，冰涼的手，如果是，那會是個孤單而荒涼的遠遊。

漆黑的夜，無盡的路，如果是，那只有你一人飄飄蕩蕩地走。

朋友，你就這樣告別，

連行囊也來不及整理，就連身邊的親人，你也吝嗇得不打一聲招呼。

朋友，你就這樣遠去，

連回程的時間也不定，此行的方向，也不肯講，你就匆匆忙忙的走。

但無論如何，請你閱讀我為你寫的這篇文當作是為你送行的ㄧ杯酒。

因為我不知你此去

是春、是夏、是秋、是冬

是東、是南、是西、是北

就讓它為你驅寒、指路、分擔你在人世間久積的辛酸。

而你

只需在路上留些痕跡，好讓我或他人去尋你時，不會迷失方向。

這身影　　你已離去那麼久

我還是覺得你依然在我的轉身之後

照片那天

你爸要你幫我換機油

我笑著說給你換機油很難得我要拍下來當紀念

而你說你換機油的姿勢很醜不給我拍...

在文章的最後，要跟你說一聲：

「新年快樂，我永遠的朋友。」